工業文明正在遭遇重大的整體性挑戰。
每個國家都面臨著到底是繼續推進工業化呢?還是選擇去工業化的道路,亦或選擇再工業化的創新之路。
英國作為近代工業革命的緣起國,已經明確地在實施去工業化的道路。
美國在經歷了去工業化——主要體現為產業外包、產業轉移等經濟結構調整之后,已經形成了國家層面上的新共識,那就是選擇走再工業化的道路。
德國從其國情出發已經開始實施4.0工業規劃。
中國的工業化進程正在產業結構陳舊、產能普遍過剩、原創科技缺失、以及主要服務低端消費市場的格局中艱難地掙扎著,以至于中國工業化的整體利潤率正處于全面邊際下滑的被動局面,尤其外部負效應困局更是到了無法承受的臨界點。那么,到底什么是工業化、什么又是去工業化以及再工業化呢?同時,中國在工業文明發生上述大格局之深刻變革的當下,又該選擇何種的應對策略和戰略呢?
對此,我們有必要先看看什么是“工業化”。無疑,人類工業的搖籃是手工業。但手工業的致命缺陷是,其生產效率是普遍低下的——因受其動力源泉系來自于人之生物體儲能的供給,故無法確保手工生產的連續性和規模化。所以,當生產的動力源泉一旦獲得突破時,緣起于英國的工業革命就隨之水到渠成、瓜熟蒂落,成為了人類的新動力工業。工業革命的意義便由此而確立。蒸氣動力的崛起由此導致工業生產方式從手工動力向“蒸氣動力”的根本和全面轉變。所以,動力的先進性是英國工業革命的根本。換言之,第一次工業革命的本質可以由動力革命作為主線來看待它在歷史進程中的向前演變。即使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第一次工業革命也仍然在熱情無比地在向前探索著。探尋納米級發電機、低噪音且高功率潛水發動機以及高轉速航空和航天發動機等都是第一次工業革命的再繼續。
那么,為什么要“工業化”呢?無疑,隨著動力創新的不斷向前,所有的生產,包括傳統農業的生產也都可以借助人體儲能之外的“新動力”來進行了。所以,“工業化”作為一種口號或倡導,其核心寓意就在于主張一切生產都可以交由“新動力工業”來加以實施。亦即,“工業化”中之“化”的含義,是意在主張一切生產活動都交由“新動力工業”加以替代的意思。因此,“工業化”的本質是“新動力工業化”,而不是“手動力工業化”。由此可見,一旦回歸“工業化”的本質,我們就不能發現其核心含義是“去手動力工業”的“工業化”,而不是去物質生產的工業化。所以,第一次工業革命也完全可以解讀為系“去手工業革命”。
指出這一點非常重要。因為,由此我們才可以破解“什么是去工業化”的議題。
英國和其他發達市場經濟體所實施的“去工業化浪潮”,在國內引起了不小的困惑和爭論。因為,就字面而言,它直觀地給人留下“不再要工業”的推論性聯想。但事實上,這種誤判和驚恐是不必要的。因為,導致它的根源是極容易化解的。首先,“去工業化”不是“去工業自動化”、“去工業智能化”、“去工業4.0化”或“去工業物聯網化”,當然更不是“去工業”或“去物質生產”本身,而主要是去“工業化”中的“化”的原始主張和再繼續。換言之,我們無需讓一切生產都由“人造動力”來加以替代。雖然說手工動力是自然原始和低效率的,但萬物生長的光合作用則不必然是低效率的。人類總不至于要把萬物生長的光合動力也由“人造動力”來替代吧!亦即,工業化是對手工業的揚棄,因此只應在“可實施新動力”的領域中進行“新工業替代”,而無需把所有的生產以及所有的經濟都由“新工業”來替代。“凡生產”或“凡經濟”都要實施新工業的“工業化”主張已經到了必須被全面反思的歷史新階段。一言以蔽之,“去工業化”的第一核心含義就是,必須拋棄“凡生產”和“凡經濟”都必須交由新動力工業進行替代的倡導與主張。因為,人類的生產和經濟并非僅只由“新動力工業”所構成。那么在“新動力工業”之外,還有其他可超越手工業的生產和經濟形態嗎?
顯然,這個問題在英語語境和中文語境中是彼岸和此岸的關系。因為,在英文語境中所有的行業都可以稱之為“Industry”,例如:Service Industry,Internet Industry, ArtsIndustry,Agricultural Industry等。換言之,任何經濟活動都可以在其后綴位置上跟隨一個Industry來形容其邊界的整體性。所以,如果依據“Industry”來理解和定義工業的話,我們就很容易陷入到英語語境所固有的“邏輯泥潭”之中。有鑒于此,我們需要重新看待“工業”的原始含義和在歷史中的“沿革與變遷”。
眾所周知,農業也需要手工作業。那么,農業為什么不被稱之為系“手工業”的一部分呢?顯然差別就在于農業的生產力更主要地是“自然生產力”;而手工業則更主要地是人之生物體的“生物體生產力”。而英國工業革命所帶來的則主要是“人造動力生產力”。所以,劃分“農業”、“手工業”與“工業”以及工業以外其他經濟形態的核心標準仍根植于“生產力劃分原則”。假定如此,英國工業革命的本質表面上是對“手工業低效率”的革命,其實是對“生物體生產力”和“自然生產力”之低效率的革命。所以,每一次和每一種經濟變革,其本質都是對“當時生產力”的揚棄——倡導更先進的生產力和去除過時生產力的再繼續。當然,伴隨生產力的揚和棄,生產關系也必然會發生隨之的改變和進步。
有鑒于此,“經濟形態”的本質便可由一系列“生產力體系”來加以界定和定義。其中,所有基于“排他性人造生產力”所建構的產業都可以統稱為“工業”。借用主流經濟學的說法也就是“所有依賴自然要素為主要生產要素和人造生產力的邊際收益遞減型產業”都可歸結為系“工業”。
所以,“去工業化”的第二層含義就是,去或棄“落后型生產力”,同時揚“先進型生產力”;此外則是去或棄“邊際收益遞減型產業”,揚“邊際收益遞增型產業”。棄和揚兩者必須并駕齊驅。唯如此才能彰顯出工業轉型和工業革命的高效率。只揚不棄的經濟轉型和產業升級或工業革命是制度效率低下的直接表現。
由此,“去工業化”的全部含義就由三部分構成:
[1]、“去凡經濟則工業化的主張”;
[2]、“去落后型生產力”(包括去各種工業污染、去過剩產能、去低端制造業、去高能耗工業等);
[3]、“去邊際收益遞減型產業”;
同時倡導
[1]、揚凡經濟則共贏化主張;
[2]、揚先進型生產力;
[3]、揚邊際收益遞增型產業及其規模化。
那么,什么又是再造工業呢?亦即,為什么是“再工業化”而不直接是“工業化”呢?顯然,背后的根源就在于,只有主動實施了“去工業化”戰略之后才會出現“再工業化”主張的必要性。美國繼奧巴馬政府的“出口戰略”失效以后,經過深刻反思和正視自己在全球經濟新格局中的位置,正式提出了“再工業化戰略”以求適應“產業外包”和“產業空心化”之后所出現的國民經濟結構無法確保其社會實現共贏的尷尬困局。換言之,僅只靠“知識經濟”來替代“工業經濟”是無法確保其經濟增長的紅利可以普惠整個社會的。反之,只有“共贏型經濟”才可以確保“工業經濟”與“知識經濟”是相互促進的。當然,美國的再工業化道路是不同于德國的。德國所實施的再工業化道路是眾所周知的“工業4.0化道路”。相比之下,美國的再工業化道路則是多目標的。尤其在其頁巖氣對石化能源進行規模化替代取得成功之后,美國在許多去工業化的領域里又一次恢復了競爭活力。所以,美國的“再工業化戰略”不僅沿著自動化、信息化、智能化和物聯網化的方向在向前推進,同時還沿著傳統的“效率化”和“競爭化”方向在回歸推進。
當然,即便如此,“機械化工業”的前景在全球范圍內已經呈現出暗淡無比的大趨勢。即使不明確反對,也無更多的利潤空間和未來。一言以概之,“再工業化”的核心就是意在從“工業經濟”中力求再探索出利潤和增長的新可能;亦即,從已經成形的生產力體系所覆蓋的經濟領域中,借助更先進的生產力體系再次尋找到利潤和增長的新可能。當然,“再工業化”也將必然引發美國社會生產關系的重大改變;否則,像其出口戰略一樣,必然會重蹈失效的覆轍。
綜上所述,“工業化、去工業化和再工業化”是人類短缺經濟歷史條件下的文明主旋律,是“生產力擴大化、效率化和規模化,去生產力擴大化、效率化和規模化,以及生產力先進化、非過剩化、共贏化”的通俗表述。而伴隨人類正在步入生產力過剩的新時代或新歷史條件,與“排他型工業生產力”并行的“非排他型知識生產力”正在逐步成為替代的新主旋律。這是人類邁向共贏文明的前提保證。換言之,去工業化的更大潛在含義和解讀乃是“去排他性的物化生產力”,同時“揚非排他性的知識生產力”。亦即,二十一世紀關于生產力的揚棄已經不再局限于“先進與落后生產力”的量變揚和棄,而已經轉變為更深層次的“非排他性和排他性生產力”的質變揚和棄。